散文 | 梅溪湖跳石

　　■袁道一

　　和我一样，很多人很惊讶于梅溪湖环湖路和祈福大道之间的内湖里，居然排列着一行别致的跳石。石头大小不一，长的如横卧的小牛崽，小的则秀气得只放得下一只脚。石头和石头间距也不一，有的亲密得只差没抱一块儿，走在上面如履平地。有的则略显生疏，要轻轻弹跳才能准确踏到，不至于狼狈落水，至此方才真正彰显出了所谓跳石的涵义。跳石扭动着身姿，浮在浅浅的水面上，从未曾淹没过，无论何时都是一道韵脚长长的风景线。

　　除了上面欢呼雀跃跳过的人群，跳石从来不寂寞。有石头必有草，每一块跳石都被草紧紧围裹着，它们都是草心里的宝。草之外，是湖里大片蓬勃的葫芦叶，野生的生命力就是旺盛，一年一度清理也丝毫稀疏不了它们庞大的阵容。除此之外，跳石的一侧还有六棵长得笔直的水杉。这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树木，在水面上撑起一片小小的林阴。它们挺拔的身躯，像极了训练有素的战士，风里雨里伫立在原地不动，守护着内心的忠贞和坚毅。在草儿纷披赤黄萎靡而退之际，依旧不离不弃陪伴着跳石。跳石感动至深而不语，相视两无言。它们都沉默在岁月里，不伤春悲秋，不感喟白云苍狗。

　　在祈福大道或者环湖路上散步，路过跳石，总能看到跳石上有人。小孩子兴致勃勃地挑战，一个跳石一个跳石地跳过去，童真袒露无疑，童趣撒满水面。青年人特别是恋爱的小年轻们，手牵手走过跳石，时不时的小惊险滋生出无限情趣。偶尔老年人走，他们步伐明显缓慢一些，这不全是腿脚不灵便之故，而是内心少了一份急促多了一份从容，不再沉溺于前路漫漫走多远，学会了慢下来，气闲神定欣赏周遭的风景，终究生命在于宽度不在于长度。

　　眨眼工夫，我已经在跳石不远处的小区生活了六年。当初一人先行来长沙，小孩子在家乡古城上小学，大概四年级那年他来长沙上学，带他来走跳石。一开始，他对跳石有些轻视，不以为然，觉得有把握轻盈而过。确实前面走得平稳，他一掠而过。到了湖中央，跳石隐约在水面上，好像一只只硕大无朋的眼睛，他停顿了下来，露出了些许怯意。我鼓励他使劲跳起来，这一点距离没有问题。他还是有些迟疑，我从他身边抢先一步跳到石头上，然后数次纵跃，到了前面抬高许多的大跳石上，面对他做手势示意他勇敢跳过来。那一刻，我不去考虑孩子是不是会掉落水里，人的一生里，很多的路必须自己去走，谁也无法代替。有些事也必须去做，激发自己的潜能全力而为。不管最后成功与否，努力过了就能挤兑后悔和遗憾的空间。孩子总算下定决心，起起落落跳跃在跳石上，如一只小鹭鸶，滴水不沾跳到了我面前。小小的脸庞红通通的，还微微渗着汗水，他眼神里满满的是胜利的喜悦。他不是战胜了这一排跳石，他是战胜了那个怯懦的自己。而今，他很少来走跳石，他奋力走在爬山过坎的学业之路上，肯定会遭遇更多艰巨的困厄。我希望他能一直保持走跳石的勇气，更愿他能明白，在人生的路上，要学会筑跳石，简便地去解决一些问题。人生，不是所有的两岸都要大张旗鼓地架设高桥，有些时候捡些石头铺垫也同样能过河。

　　梅溪湖跳石，我真的很感激这个精心的设计者，估摸他也是乡野出身吧，把乡村古老的事物建在了城市的新区里，让新区里也有乡村的“非遗”。在跳石身边走过的次数多了，思索的时间久了，在我眼里，这一行跳石是一粒粒文字，如诗歌优雅地写在梅溪湖的美丽之处；在我心里，这一行跳石是一个个朴素的道理，如良师谆谆教导指引走好余生之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