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宇|谈石建兵中国美术馆“山高水长”版画展的艺术价值与时代意义

文｜胡 宇

4月，宁乡美术家协会主席石建兵以“山高水长”为主题的版画作品在中国美术馆展出。这场展览不仅是宁乡本土版画首次亮相国家级艺术殿堂，也是湖湘版画进入发展新阶段的有力见证。

一、人民视角的湖湘况味

石建兵出生成长在宁乡，自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画家。勤奋，执着，湖南人“吃得苦霸得蛮”的性格在他身上淋漓尽致体现。他的车上永远放着写生簿，走到哪里，就画到哪里。据说，因为存放不下，他至少烧掉了十万张写生草稿，但剩下的仍有十来万张。长年在户外写生，宁乡的山山水水他都熟悉，宁乡的一草一木也已经深深融入他的艺术血液。

《沩江的记忆》《艄公》系列，用黑白色调，重现上个世纪末的湘中风情：低矮层叠的民居，水上泊着的木船，皱纹里镌刻着风霜的艄公正感受着时代的变化，他们在这里做着最后的坚守，也感受水波的荡漾。《绿水青山我的家》系列，则以绚丽至极的手笔，仿佛油彩泼下来的质感，尽情描绘湖湘山水。《翠荫赤鸟歌声绕》《屋前风景》等作品，则用丰富的层次营造了诗意盎然的乡村景致，让人感受到心灵憩息地的恬淡和悠然。

《绿水青山我的家》

纵观石建兵本次展览展出的40幅作品，虽然只是他多个系列作品的代表性呈现，但都可以看出一个明显特质，那就是人民视角。他的画笔和刻刀始终指向普通劳动者的日常生活，反映普通劳动者的喜怒哀乐。石建兵来自基层，一直深深扎根于基层，目之所及，是滚烫的劳动者现实，这是他得天独厚的优势。比如，他关注宁乡农民的“猪圈”。“宁乡人会读书，宁乡人会喂猪”，耕读传家是历史以来宁乡的传统，也是宁乡文脉深厚的根本所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作为家庭经济主要来源的“猪圈”便有了非同凡响的位置。石建兵《猪圈》里的构图，显示宝石形的圆融，而主角在画面中央，则呈现出王者般的风范。

本次展览研讨会上，中央美院易英教授评价其作品“执着于描绘人民的生活，展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正是这种扎根人民、观照时代的创作立场，使其艺术始终保持着鲜活的生命力。

二、版画语言的守正创新

创作版画不仅是艺术活，也是体力活，过程之辛苦，远在其他艺术作品之上。早年的石建兵，依习版画传统技法，一刀一笔，诚诚恳恳，老老实实，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本次展出的多个黑白木刻作品，均创作于20世纪90年代，风格简朴平实，刀法绵密有力。

《国之瑰宝——四羊方尊》

但另一方面，石建兵又是在艺术上“不老实”的人，从本世纪以来的作品，可以明显看出他不断地探索和努力。《大地》系列是让人震撼的视觉语言，褐紫色的广袤大地上，牛群眼神坚毅、稳步有力地前行，画面或是三角形的稳定构图，或是长剑形的纵深刺入，均体现出强烈的力量感。《绿水青山我的家》系列，则是画家的又一个奇思妙想——他依据自己的油画作品，用版画形式进行再创作。石建兵油画功底深厚，手法粗犷豪放，习惯于用厚涂浓墨重彩地表达，他的油画似乎是一个打翻的调色盘。这几年他甚至还以用剩的调色盘为基础，直接创作抽象画。依据此类油画再创作版画，是有挑战性的，本次展览中呈现的作品，给了我们惊喜，去掉油画原作的粗砾感后，丰富的色彩变得柔和隽永。清华大学教授张敢肯定了他的大胆创新，“油画笔触让版画语言呈现出一种新的面貌”。从近作《国之瑰宝》系列，更加看到石建兵在版画语言探索方面的“野心”，丰富的层次，写实与抽象的融合，让静止的画面呈现出强劲的张力。

《笙之交响》

创新是文艺的生命，任何成功的创新都是尊重艺术规律、循序渐进的结果。石建兵在版画语言上的探索，不是形式主义的标新立异，而是基于文化自觉的技术突破。中国美协版画艺委会主任宋光智评价他“拒绝陷入固化形式主义窠臼”，有了这种自主意识，才有艺术上的创新突破。

三、基层艺术家成长的范式意义

长期以来，由于展示平台少、资金短缺、信息闭塞等原因，基层艺术家难以成长，到中国美术馆这样的国家级殿堂举办个展，更是难以想象。宁乡是县级市，石建兵能在全国众多申请者中脱颖而出，到北京举办如此高规格的展览，两个方面的因素不可或缺：一方面是他本人长期的艺术坚守和努力。近年来，他连续拿到国家级的奖项，得到了业内的高度关注，已有一定的口碑，具备了必要的艺术含金量。另一方面是各级领导深入落实沈晓明书记关于文化强省要求的生动实践。湖南版画如何突破，省文联主要领导十分关心，几次过问展览事宜。长沙市文联和宁乡市委、市政府，更是从活动的组织方面予以具体指导支持。与此同时，良好的文化氛围也吸引了社会人士的关注赞助。多方合力，促成了这一桩难得的艺术盛事。展览期间举办的学术研讨会，集结了易英、鲁晓波、张敢、宋光智等30余位全国顶尖专家，将湖南版画置于当代艺术理论研究的聚光灯下，这种学术高度的提升，也标志着湖南版画群体的集体突破。

《丛生·春》

作为县级市艺术家在国家美术馆举办个展，石建兵的突破具有多重示范价值：一是证明了“小地方”也能孕育“大艺术”，艺术高度不取决于地域标签，而在于对本土文化的深耕与转化；二是构建了“政府引导+学术支持+市场运作”的成熟模式，多方联动机制为县域艺术家突围提供了可复制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