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手术

　　■康杨眉

　　早上刚进办公室，就看到几个同事扎堆在小声谈论什么。他们脸上挂着的冷峻表情分明是不祥之兆。看到这场景，我不由得把脚步放轻缓了下来。

　　此时，我感觉成了小丑。因为他们齐都停下话头紧盯着我。有些甚至夸张地一上一下晃动着头打量着。五秒钟，足足停了五秒钟，死寂死寂的。停滞的时间似被他们的目光拧出水来，滴落的水像钟鸣一样敲打在我心上。

　　“坏了，坏了！难道真有自己不好的事情？”

　　正当被揪着的心快像达到极限的气球一样“砰”地爆炸时，声音又回来了，一切恢复正常。开始有人摇头唉声叹气，有人抿嘴作悲戚状。

　　“眉哥，你知道吗？敏哥今早倒了。”

　　我虚惊的心当时一直在“砰砰砰”乱跳，根本没听明白同事小彭想说什么。大办公室里搞得这么神神秘秘，这是一大清早吓人呢！

　　“哥，真不是要吓你。是敏哥，今早他开车到停车场，一开车门就摔倒了没起来。幸亏来上班的同事看到，及时送医院，听说是脑梗，现在还在抢救呢。”

　　“我们刚刚正在讨论脑梗的事，也不知道脑梗事先有什么症状，因此看谁都想查看下气色是否正常。”

　　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我心里一边为敏哥祈祷，一边放下心来，原谅他们刚才的神秘。毕竟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身边，谁都会想到自己、担心自己，正所谓兔死狐悲，万一哪天轮到自己呢？

　　同事们纷纷用手机搜脑梗，看到网上乱七八糟的解释，看个半天，好像也没看明白。一年轻同事把大家共同的疑问问了出来。

　　“哪个能解释下脑梗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网上脑梗字样挂了一大片，要么太专业看不懂，要么都是与那些医生在线咨询有关的。”

　　“脑梗就是脑部血管堵塞了。供血不足，轻则头晕，重则偏瘫甚至死亡。至于原因，有很多。打个比较形象的比方，我们家家的洗碗槽的下水管道都堵过吧？有人会很奇怪，平时自己注意得非常好，从不往下水管道里乱丢东西，就只通洗碗、洗锅水，怎么就堵了，并且隔一段时间就会堵。”

　　“不知道原因吧？我告诉你们，因为洗碗水里有油，特别是猪油最麻烦，在水流过管道的时候，这些油污都会吸附在管壁上，日积月累，油层越积越厚，慢慢地这水管就堵死了。这跟脑部血管被堵是一个原理，因此平时我们要多锻炼，多注意饮食。别让自己血管被油污堵了。”

　　最晚进来的老王给大家普及了一下脑梗的知识，也带来了医院的消息：“敏哥刚做完手术，已脱离危险。”

　　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整个上午，我自己都是浑浑噩噩中度过的。因为自己颈椎有问题，常有头晕现象，说不担心是骗人的。因此我在午休时，一改以往趴办公桌上休息的习惯，想回家睡一觉。

　　走到我家楼下的时候，路被隔板隔断了，隔起来的路中央被挖开了，下水井盖掀开在一旁，鼓捣得臭气冲天的脏水在挖开的坑里漫溢着。我心想坏了，下水管道坏了，路面全被翻开了，这么大工程，一时半会肯定弄不好，这段时间岂不要臭死去？

　　带着郁闷的心情，我躺在床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刚刚下水道管里油污堵塞、脏水四溢的情景。

　　这就是脑梗？我突然想到了上午老王打的那个比方。这样的话，家里的下水管道是毛细血管，楼下的大排水管道就成了大动脉。如果大动脉都堵了，我们这片楼栋岂不就偏瘫了？

　　原来他们是在给城市做手术，正如医院医生在给敏哥做手术一样。都是为了疏通那一根根淤积的管道。尽管他们是农民工，但跟医生的角色一样。

　　午睡半个小时，再次经过楼下时，一大截黑黑的橡胶管道被挖了出来。几个农民工用耙子挖，用推车推，满车满车的油污臭气熏天。路面两旁堆满了被翻出的泥土，走过时，先不说臭，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这次尽管在挖出来的土堆上翻越时有点狼狈，却没像先前那样屏住呼吸而跑过。因为我想到了他们的角色。

　　下午下班回家，本还忧虑要臭好些天，或绕路不方便时。没想到所见却截然不同。

　　路面的隔板被拆除了，翻开堆在路面的土堆也不见了，那个臭水沟更不见了。中午发生的一幕好像是午梦所留，唯有那湿湿的新铺的水泥地面证明，这里刚刚做过了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