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镝
一两声小鸟叽咕，打破清晨的沉寂。推开窗户，一缕清凉的春风迫不及待地挤进窗来，扑人一脸清新。
春风来过的地方，就在枝叶葳蕤的一盆兰花里，两枝嫩芽冒出头来，旁逸斜出地顶着两片鹅黄色的花瓣，如此娇嫩，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直抵鼻孔，沁人心脾，继而在周遭迷漫。
哦，春来了。推开后门，园子像被施了魔法，黄金串钱柳、六月雪、金合欢树、金镶玉竹、桂香柳、柚子树、橘子树，大白菜、小白菜、四季青、香菜，全都轻柔舒展着，露出浅浅的笑意。
菜地里，那些一株株小白菜此刻已长成腰粗体庞的大白菜，恍若一朵朵蘑菇云，就知道会有抽蕻的时节，一枝枝蕻子直着斜着往上生长，长成了一根根肥嫩的菜薹，蕻子一等立春号令发出，随即先抽出主蕻，随着一寸寸春光往前行驶，主蕻与叶片之间，再生蕻子，一层层，冒出很多侧蕻来，那个忙乎劲，不舍昼夜。侧蕻也不消停，侧蕻与叶片间又生新蕻。当初一株小白菜，现在成了生产白菜蕻子的小工厂，沁出春天的柔情蜜意。
花开堪折只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正是菜蕻甘肥时。如果待其开花，便显老态，宣告着底下主蕻杆已经空心了，表皮也生出一丝丝坚韧的茎来。如果任其继续生长，春暖回升，下次再来，只怕园子里黄花灿烂，接下来就是春天里的“秋实”过程。可我要那么多小白菜籽干什么呢？而为了继续生命，这些肥嫩的白菜还需要不断从地底吸取肥料。谁知道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呢？至少一周，或许两周吧。这些渐次抽蕻开花的白菜，留到最后，难免一拔。
我问堂嫂要蔬菜不。他们家栏中有十几头架子猪每天要吃掉一大筐绿叶蔬菜。这样，即使我不能食用，猪猡们帮忙，这些大蔸白菜也不至于白忙活一场。可堂嫂回复说，春天生发，菜当其时，家里的满园蔬菜疯长，自家的猪猡怎么都吃不完。堂嫂见不得我的愁思，沉吟良久，提醒道，你可以将它们埋进土里，沤成肥料。
一语道破天机。我跳起来，换过雨靴，冲进菜园。先是将这些枝繁叶茂的小白菜全部拔出，然后用菜刀砍掉蔸部，再一层层掐掉可以食用的菜蕻子，剩下的部分全都丢在土里。弄完后，找来板锄，在菜土中央挖出一道坑，一层层掏，一道长条形的深坑渐显雏形，坑边黑黑的泥土越垒越高。末了，用锄头拨过丢在菜土里的剩枝废叶，统统塞进坑里。有的茎叶老长了，与坑作对，好像嘲笑坑太短太浅塞不下它。见状，我以锄头为刀，刷刷几下，菜杆菜叶便被拦腰截断，任我怎么往坑里填塞，菜们皆无声无息了。塞好这些菜，我从容地将坑边的泥土往菜身上扒拉，不久就将那些绿油油的菜叶和嫩白的菜秆菜帮，全部埋入土中。掩埋着蔬菜的菜土，拢出一个个长长的小土包。一个包，两个包，不过几个土包，便将园子里那些白菜的废弃部分收归地底。其时，除了掐菜蕻时有点沁凉让手指儿发冷外，也无其它不适。而甩甩手，呼呼气，手指这点冷也消散了。奇怪，劳作时，穿着单皮雨鞋的脚丝毫不觉寒凉，随着锄头起起落落，东扒西捋，全身热乎起来，背脊甚至表示热得不可容忍，指挥我把棉衣脱了，甩在一旁，好让它凉快凉快。
忙活完毕，回望菜园，拔掉小白菜后的园子少了很多抹绿色，但并不荒芜，反显出很多有人劳作的形迹来。新鲜的小土堆，像胚胎，又像花蕾，将随着时间，伴着雨水不断下沉，渐趋平整。小土堆下的菜叶，不是种子，但它为种子的培育和菜苗的生长做着准备，到时是很好的磷肥。这季节，不是在孕育，就是在生长，待下次回来，可以种土豆，再迟点，还能栽茄子辣椒。春耕与夏耘有什么不同呢，相同才是重要的，都是生生不息的过程。这样想着，菜园子愈发亲切、清新，竟显出妩媚的韵致来。
